姜令芷回到順園,看到床榻上的蕭景弋,才覺得一顆心放回了肚子裏。
她沐浴完,坐在他的床邊,仔仔細細地把他那張臉看了好幾遍,越發覺得真是叫人安心極了。
攔著他的手,像往常一樣,撿著些有趣的事跟他說了,全當拉近關系。
隻省去了與沈慧茹的沖突,也省去了遇見姜澤一事。
最後又跟他說著自己的打算:“......夫君呀,我往後幾日不打算出府了,就在府裏查查賬打發時間好了。”
蕭景弋頓時覺得,那可真是太好了。
“夫君你知道嗎?今日姜潯還帶我去繁樓吃了花瓣宴,”姜令芷十分敬業地爬上了床榻,伸手放下床帳,俯身吐氣如蘭:“請你也嘗嘗。”
就在蕭景弋好奇,這要怎麼嘗的時候,忽然感覺唇上一濕。
她的吻像是羽毛一樣,一點一點地試探著,帶動著他生澀的唇舌,一點一點沉淪。
蕭景弋也不知那到底是花瓣的清甜,還是她唇舌的清甜,隻恍惚間覺得,自己裏裏外外都被這個小村姑打上了她的印記。
意亂情迷,暈頭轉向,稀裏糊塗。
一夜旖旎。
翌日。
姜令芷就睡醒便開始查賬。
她本就會算數,又學會柳三娘教的法子,便直接挑了去年一年的賬本來瞧。
她先算了一年總的入賬和出賬,一陣清脆的算盤聲響起,她微微有些震驚:“國公府去年盈餘五萬兩呢。”
她不知道對于國公府來說,這個數是多還是少。
但對她來講,這可真是一筆不小的銀錢了。
蕭景弋躺在床榻上,聽著算盤聲噼裏啪啦地響著,原本覺得有些無聊,但是忽然聽到她嘟囔的那聲五萬兩,心頭便升起些許訝異。
唔......盈餘才五萬兩嗎?
似乎和記憶裏的數字對不上呢。
他隱約記得打退第戎時,皇上厚賞他,準許國公府每年可享受玲瓏金礦一成的收成,那應當就有三十萬兩了呢。
除此之外,父親每年的年俸還有兩萬兩,國公府也還有許多鋪子,田莊......就算收成不高,盈利不豐,加起來也至少有十萬兩吧。
國公府上上下下不過三百多人,無論如何,也不至于一年穿衣吃飯花光三四十萬兩銀子。
所以,那剩下的銀子呢?
他努力地掙紮著想掀一掀眼皮,或是動一動嘴唇說句話,漸漸地,他隱約能感受到喉頭散發出一陣癢意,溫熱的氣流沖刷氣管的感覺。
終于,他發覺自己似乎張開了嘴唇。
可任憑如何努力想發出些聲音,終是徒勞無功。
好像昏迷的時日太久,他忘記如何說話了。
他隻好屏住呼吸,靜靜地聽著,這小村姑能否再發現些什麼。
姜令芷瞧著賬本,也漸漸能瞧出些門道來了:
“這繁樓的桃花釀,我今日喝的時候才五百文一壺,怎麼到國公府賬上卻要一兩銀子了,真是有意思。”
“還有這首飾,嵐翠軒什麼時候賣過三百兩一對的珍珠耳環啊?這幹脆說我這鋪子是強盜好了!”
“還有這一處才好笑,給府裏做衣裳,一年買了五百匹錦緞,到年底結餘的時候呢,明明還剩五十匹,卻記了一筆下雨全部淋壞了。”
她并沒有將這些小錯處當回事,這麼大的家業,底下人難保沒有偷油水的。
況且,這幾筆加起來,也不到一千兩,不算是太大的過錯。
她接著又翻過一頁,看到一行字,輕輕地咦了一聲。
蕭景弋頓時警惕起來。
姜令芷疑惑道:“雅園買的這藥丸倒是稀奇,月月都要買了一批......”
蕭景弋松了口氣,心想著,國公府畢竟人多,各房也都有些常吃的貴重補藥,也買得勤快些,也是合情合理的。
結果就聽姜令芷疑惑道:“十丸紅參養榮丸,便要花費一萬兩,一年便是十二萬兩,這合理嗎?”
蕭景弋很想說:當然不合理了!
這吃的是保養的藥丸,還是金子啊?金子也沒這麼貴的!
“這紅參養容丸到底是用什麼東西做的,一顆竟然值一千兩。”姜令芷嘖了一聲:“雪鶯,給我拿張白紙來,我且把這一筆有疑問的記下。”
“是。”
就這這筆藥丸的疑問,她一鼓作氣繼續往後去翻,當然了,隻自己一個人查肯定是不行的,雲柔也會算賬,就幫著一起查。
隻是,這越查下去越是古怪。
這一整年的賬冊支出中,除了這筆買藥丸,和一些不起眼的小錯處,其它的賬目倒是一切正常得很。
再查入賬,她也隱約覺得有些不對:
“我昨日瞧過嵐翠軒的賬,一年收入,除去做首飾的成本,金匠的工錢,還有給官府交的稅.....唔,總之除去雜七雜八的,賺的也有三萬兩銀子呢。怎麼這國公府的首飾鋪子,一年才賺一千兩?”
莫不是那首飾鋪的掌櫃的不會管鋪子?
可其它的十幾間鋪子,營收也沒有超過三千兩的......莫非所有的掌櫃都不會管鋪子?
這是巧合,還是有意做了假賬......看來這賬冊裏的秘密,還真是叫人無法輕易窺探呢。
她提筆,把這一處疑問也記下。
蕭景弋聽她說話,也覺得心頭千思萬緒都是疑竇。
大房這是明擺著的監守自盜,隻是......貪墨這麼多銀錢,拿去做了什麼?
屋裏噼裏啪啦的算盤聲又響起,門外卻忽然傳來一道聲音:“四夫人,咱們府裏的大姑娘帶著表小姐回來了,夫人請您去前廳坐坐呢。”
姜令芷擡頭一看,見是陸氏身邊的親信,王嬤嬤。
王嬤嬤半邊身子探進屋裏,視線落在那桌案上的賬本,臉色變了變,卻又極快地收斂好。
姜令芷將她這副神色盡收眼底。
“知道了,你去回話,說我換身衣裳便過去。”姜令芷不動聲色地應下了,手指輕巧地在算盤上一撥弄:“正好,算賬也算累了。”
王嬤嬤臉上的笑都快撐不住了,趕緊應了一聲,一路小跑的出了順園。
姜令芷伸了個懶腰,站起身來,沖著床上的蕭景弋說了聲:“夫君,我去一趟。”
昨日才在嵐翠軒攆了沈慧茹,今日她就和她娘一起來了這國公府,想也知道這是來興師問罪的。
姜令芷并不當回事。
甚至心裏還在盤算著,等會找陸氏要一粒那個紅參養容丸,好讓茸茸幫她瞧瞧,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,能值一千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