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令芷漠然譏誚道:“人不都是你找來的嗎?”
“姐姐,我也聽不懂你在說什麼。”
姜令鳶微微一笑,一邊往裏走,一邊柔聲說著,“我隻知道,你不想給將軍陪葬,所以和野男人私奔了。”
姜令芷沒說話,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。
姜令鳶身邊圍著的護衛人太多了,烏泱泱的一片,看不到頭,瞧著比上次那幾個不像樣的山賊可要訓練有素得多。
有一瞬間,她忽然想到姜澤說的話,不免有些心驚:“這些都是國公府的府兵?大老爺允你調配的?”
“哈!這你可就猜錯了!最想讓你死的人,當屬靈舒啊,這可是她瑞王府的府兵,”
姜令鳶笑得越發猖狂:“姐姐,你往常在那耀武揚威的時候,可曾想過會有今日?”
姜令芷懷疑姜令鳶記憶錯亂了,她沒有做過的事,爲什麼要去想後果?
不過,跟一個無論如何都看不慣你的人,自然是什麼道理都講不通的。
她不動聲色地伸手摸進衣袖,悄無聲息地給袖箭上膛,一邊故意譏諷道:
“你該不會以爲,自己日子過不好,都是我害的吧?
令鳶,從你會投胎開始,你就錯了,假的就是假的,你沒托生成姜尚書的嫡親女兒,怎麼敢肖想和國公府的親事?
蕭宴那種色欲熏心的草包廢物,隻有你才搶著當塊寶!可你瞧瞧,你孩子都五個月了,扶你爲妻的事有眉目了嗎?
就連今日,你這個蠢貨,也還是在被人當槍使!”
姜令鳶頓時氣得七竅生煙,她隻覺得小腹又開始一陣一陣的抽痛起來:
“住口,你住口!
你這個賤人,若是沒有你,一切就都好好的!
爹爹疼愛我,大哥二哥都護著我,蕭宴也隻認我一個未婚妻,都怪你回來,誰讓你回來的?
你一開始就該死在鄉下,你死了,就不會有人跟我爭搶,就不會有人說我是冒牌貨,我要你死,這次你插翅難逃......啊!”
姜令芷趁她說得正興,手中的袖箭毫不猶豫地沖著她的心口射出。
就算是今日沒活路,也要拉著殺人兇手陪葬!
可袖箭射出的一瞬間,府兵立刻沖上前來反剪了她的雙手。
姜令芷是有些蠻力,但在這些訓練有素的府兵對上,根本不夠看的。
她甚至都沒有怎麼掙紮,就被按倒在地,粗糲的石子硌破她嬌嫩臉皮,小兒手臂粗的硬質麻繩捆著她的手臂,讓她動彈不得。
那邊姜令鳶也沒好到哪去。
袖箭銳不可當,隻是可惜她說話時一彎腰,沒能刺入她的胸口,隻紮穿了她的肩頭。
姜令鳶捂著肩膀都快嚇傻了:“有血!有血!”
丫鬟冬燕和秋蟬趕緊扶著她:“姨娘,姨娘咱們快回府,回府找大夫給您看傷!”
“不,不!”
姜令鳶痛的滿頭大汗,血流不止,怒火燒的她毫無理智:“不看著這個賤人死,我不甘心!快!埋了她!”
“是。”
府兵訓練有素,立刻提著姜令芷的胳膊,拖著她往園子深處走。
甚至連坑,都是提前挖好的。
姜令芷光是看著那個兩人高的深坑,就一陣眩暈,抓著她的府兵重重一推,立刻就將她扔進了坑裏。
姜令鳶捂著肩膀,居高臨下地看著姜令芷:“今日過後,我要讓你身敗名裂!”
姜令芷渾身都是濕泥,不知道自己的骨頭摔斷了幾根,艱難地大口喘著粗氣。
“......橫死的人會變成厲鬼,”姜令芷伸手扶著坑壁慢慢坐起來:“我一定會讓你日夜不得安生!”
“你胡說八道什麼?我才不怕你!”姜令鳶咬著牙,身體裏漸漸流失的血液,讓她臉色越發猙獰:“動手!”
圍著的府兵立刻拿起了鐵鍬,開始往深坑裏填土。
此時接近正午時分,天朗氣清,日光和煦,可姜令芷卻覺得好似與他們隔絕在另一個世界。
她像是提前一步踏進了地獄一般。
深坑中陰冷氣息,讓她骨頭縫裏都泛著寒意,遠處甚至還有不知名的烏鴉在鳴叫,像是要送她最後一程。
土一鏟一鏟的揚了下來,劈頭蓋臉地打在她身上,姜令芷連站都站不起來,渾身都是泥。
她沒有一刻比現在更絕望。
姜令鳶已經痛得要受不住了,她急切地催促道:“動作都快點!還想不想要賞錢了!”
府兵們頓時更賣力氣了,姜令芷忍著腳踝處尖銳的疼痛,背靠著坑壁一點點站起身來。
土漸漸埋到了她的膝蓋。
其實她從來都是不信神佛鬼神的,可這一刻她信了。
惡鬼就住著人心裏。
“慢著!”
憑空一道男子的聲音響起,府兵們瞬間動作一滯,姜令鳶轉身就要喝罵,可瞧見來人後,隨之也沒了聲音。
姜令芷看不見來人是誰,她心中不免升起一抹希望,莫不是,有人來救她了?
就像上次從天而降的孟白一樣?
她深吸一口氣,大喊道:“我在這!”
隨即,她就聽到了一陣車輪緩緩靠近的聲音,姜令芷心跳加快......莫不是,莫不是蕭景弋醒了??
蕭景弋來救她了?!
她心頭一酸,努力仰著頭,伸手擋住了刺眼的陽光,終于一點一點地瞧見了來人。
姜令芷才剛亮起的眼神一點點又黯淡了下去,是靈舒。
姜令鳶沒想到靈舒會忽然出現,但轉念一想,靈舒可比她更想讓姜令芷死,遂又放下心來。
靈舒的整節小腿都沒能保住,她坐在一個笨重的木頭素輿上,眉宇間戾氣十足:“姜令芷,我也來送你一程。”
姜令芷抿了抿唇,徹底絕望。
隨後就瞧見深坑邊上冒出來幾個道士。
有人手中拎著桃木劍,有人手中搖著鈴鐺,還有人抓起一堆黃紙就往下灑,圍著這處深坑不停的跳大神。
靈舒儼然已經有些癲狂:“給我將她狠狠鎮壓在這裏!讓她和下賤的青樓妓子爲伍,永世不得超生!”
姜令芷絕望之餘又覺得可惜,怎麼袖箭裏沒有第三隻箭呢?
如果有,她一定要送給靈舒。
幾個道士仿佛群魔亂舞一般,更加用力:“午時已到——”
靈舒輕輕地松了口氣,居高臨下地看著姜令芷:“你這種螻蟻,以爲攀上國公府,就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?敢猖狂地跟我作對,這就是你的下場。”
姜令芷抿了抿唇,道:“......你的下場會比我慘烈百倍。”
她堅定道:“蕭景弋一定會給我報仇的。”
其實她也不知道,蕭景弋醒來後面對她和野男人“私奔”這件事,會是個什麼樣的態度......但是,同床共枕這麼久,就當......他會信任自己的吧。
“哼。”靈舒冷笑道:“他昏迷了三個月,不會醒了!他已經是個死人了!”
話音剛落,忽然聽到一陣烏鴉嘶啞的鳥叫聲,晴空烈日忽然照進了陰暗處,有人驚恐地高喊道:“......蕭將軍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