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令芷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後,停下了腳步,轉頭去看涼亭的情形。
春柳也隨之停下了。
那幾個匪徒正把姜令鳶抗上肩頭,迫不及待地要往山林裏鑽,時不時地還傳來幾聲淫邪的笑。
春柳殷勤地笑道:“姨娘,咱們這下可是做了好事了。四夫人她不是做夢都想要孩子嗎,有這麼多男人給她播種,她一定能懷上的。”
“是嗎?”姜令芷淡定地摘下兜帽,輕聲道:“那她一定會好好感謝你的。”
春柳聽著聲音有點不對,回過頭來一看,看清姜令芷的臉,頓時驚悚得渾身汗毛都倒立起來了。
中午的日頭正盛,春柳卻隻覺得像是掉進冰窟一樣,眼前這個人竟然是姜令芷,那被擄進山林的人......
恐懼蔓延全身,令她牙齒都在打顫,她恐慌非常,想說話,卻發現自己幾乎說不出來話來了:“你...你...”
姜令芷好整以暇道:“好春柳,怎麼,不認識我了?”
春柳強忍恐懼,撫上胸口,眼裏閃過一抹狠色,對姜令芷咬牙叫道:“你敢害我們姨娘,我這就去找人來,把你抓起來治罪!”
姜令芷見春柳這般有鬥志,忍不住輕輕一笑:“那你快去。”
春柳氣沖沖地咬唇,往前跑了兩步,可又像是想到了什麼,腳步慢了下來,她紅著一雙眼,恨恨地看著姜令芷:
“你好狠的心,你就是想叫人來,看我們姨娘被人糟蹋的樣子,徹底毀了她!”
姜令芷攤了攤手:“好聰明,讓你猜對了呢。”
此時山林裏,姜令鳶已經清醒過來了。
手帕上的那點迷藥,藥效雖強,卻也并不能讓人昏迷許久。
姜令鳶一臉驚恐地看著面前這些滿臉猥瑣的匪徒,渾身僵硬,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。
這些匪徒哪裏見過高門大戶嬌養著的小娘子,這會兒一個個的跟餓狼似的,忙著扯衣裳,動手動腳,口中說著極其下流的話語。
姜令鳶嚇得大喊一聲:“住手!我可以給你們銀子......啊!放開!”
聲音凄厲而又驚懼。
春柳聽得又氣又怕,渾身忍不住發抖,她要是不去喊人,姨娘就要在山林裏受辱,可她要是去喊人,姨娘的清譽也毀了。
再有,若是真的喚來國公府裏的人救姨娘,那些匪徒必然也要被抓起來拷問,這樣一來,事情就徹底暴露了呀!
她一時間進退維谷,實在不知道怎麼辦才好,幹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來:“怎麼辦啊,怎麼辦啊,我們姨娘還懷著身孕呢......”
姜令芷垂眼看了看她。
是啊,怎麼辦呢。
若是今日她毫無防備,這會兒在山林裏的就是她了,她又該怎麼辦呢。
她面無表情地往春柳走了一步,寬大的袖擺遮住了她的手,此刻她的手上多出一塊黑色的東西。
春柳淚眼朦朧中看清了,那是一塊硯臺。
她這才意識過來,姜令芷隻怕是早就看穿了她們的謀劃,將計就計毒害她們主仆!
春柳頓時嚇得在地上亂爬。
姜令芷握緊手中的硯臺一步一步地逼近,從她自禪房中離開時,順手就操起了桌上的硯臺。
她早知道姜令鳶不安好心,更沒打算心平氣和地跟她講理。
“你想幹什麼......佛門清淨之地,你敢殺人......”春柳驚恐至極。
姜令芷笑了笑,笑容溫和而又冷靜:“怎麼,替令鳶做事的時候,不是挺膽大狂妄的麼,現在怕什麼?你在這麼做的時候,就沒想過,我不會放過你們?你糾結要不要去報信,我幫你,人死了,就不用做決定了。”
“你不要過來啊!”春柳有些癲狂,隻覺得裙子下面濡濕一片,“救命,救命啊!”
可她偏偏選了後山這麼個好地方,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一個人來。
春柳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姜令芷身上,絲毫沒有注意到,身後她已經退無可退了,再往後就是深不見底的懸崖。
姜令芷又往前一步,舉起了手中的硯臺,幹脆利落地向春柳的腦門掄去。
一道骨頭碎裂的聲音響起。
春柳努力的瞪大眼睛,瞳孔渙散地看著姜令芷的手上,身子一點一點地癱軟下去,隨後徹底失去平衡,往後仰倒著墜落山崖。
山崖深不見底,人掉下去,隻怕是屍骨無存。
姜令芷無動于衷地站在山崖邊上看著她徹底消失。
山林中一片凄厲的叫喊聲,尖細鑽耳,姜令芷回頭看了一眼,撇了撇嘴,揚長而去。
自己做的孽,吃不了也要兜著走。
姜令芷隨之將那沾了血的硯臺也丟了下去。
回去的路上,似乎是換了心境,她這才注意到廟裏竟然還種著梨花,此時花已經開敗了得差不多了,枝頭長出一顆顆指頭豆那麼大的青疙瘩。
清風拂來,滿園都是沁人心脾的清香。
欣賞著這樣好的風景,姜令芷面上一片平和愜意,任誰也看不出來,她方才經曆了怎樣一場驚心動魄的死裏逃生。
她沒走多遠就遇到了雪鶯。
雪鶯正要往後山去找她,見她回來,總算是松了一口氣,道:“四夫人,您可算是回來了。表小姐把那卷《觀世音菩薩普門品》搶走了,奴婢隻好趕緊出來找您了。”
姜令芷沒問經書,隻是盯著她臉上的五個指頭印,問道:“她打的你?”
雪鶯癟了癟嘴,眼眶忍不住一紅,努力地憋著淚,強顔歡笑道:“四夫人,沒事的。是奴婢說錯話,惹怒了表小姐......”
“我不聽這些,”姜令芷制止了她的話,定定地看著她道:“你好好說,到底怎麼回事?”
雪鶯隻覺得一陣心酸,眼淚就掉了下來,啜泣道:
“奴婢隻是說,您的經書還沒抄完,她就打了奴婢,說奴婢算什麼東西,敢跟她頂嘴,然後她帶的丫鬟和婆子就把經書搶了過去,雲柔攔著,她就把雲柔也給帶走了。”
姜令芷拍了拍她的肩膀,柔聲安慰道:“好,我知道,不哭了。我這就去討回來。”
雪鶯點點頭,一時間哭得更狠了,覺得自己真是沒用,沒辦好主子交代的差使,還給主子惹了這麼大的麻煩。
在快要走到禪房時,姜令芷看見院裏的僧人,腳下頓了頓。
還是叫住了其中一人,道:“我方才從後山回來,聽見山林裏好像有不小的動靜,師父不若帶人去瞧瞧,是不是有野獸傷人了。”
僧人見她衣著不凡,忙應道:“多謝施主提醒,春日山林中多猛獸,小僧這便帶人去瞧瞧。”
姜令芷點點頭:“如此甚好。”